复习到昏天黑地的日子突然就有了盼头，至尊宝学会了和百里玄策念叨“新的一学期，新的mmp”，露娜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，拿物理书遮脸装作并不认识他们，惹得百里玄策坏笑。
铠很久没来，露娜也不关心，倒是百里玄策一边背书一边哭，嗷嗷着太过分了我哥都不来看我了。至尊宝跟着他往窗外看，只看到匆匆而过的高三老师们。
高考的前一天他们从学校毕业，高三学生几乎是疯了一样往楼下扔卷子扔书，白色的纸页在空中洋洋洒洒的飞舞，然后旋转落地，两栋高三的教学楼之间落了厚厚一层纸。至尊宝拿着写满的参考书，上面用红笔黑笔绿笔标了三遍答案和注释，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扔下去，把所有书摞得整整齐齐放在课桌上，等着打扫的老大爷过来收。百里玄策笑得肆意又嚣张，把一张写满了百里守约的名字的纸撕得粉碎，然后从窗口洒了出去，纸屑如同小精灵一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，像是最好的梦想。
至尊宝探过头看那些碎屑，看到站在教学楼外等着来接露娜的铠。青年应该是从某个重要场合赶过来，穿的很正式，白衬衫西装裤，领带被扯松了一些，袖子挽到手肘，露出一点好看的肌肉线条，仰头看着飞扬的纸片，嘴角勾了一点笑，不知道在笑什么。
像是发现有人在看自己，铠愣了一下，然后扭头往四处看了一下，最后才抬头看向了至尊宝。
至尊宝下意识就想逃开那个视线，铠已经先一步举起了手。
青年笑得分外好看，至尊宝分辨出他的口型。
他说，嗨。
“你还小。”铠站在窗口，脖颈后面的长发还没来得急扎起来，有一些撒在肩膀上，说不出的慵懒，语气却是很严肃，“不应该想这个。”
“那如果，我高考过了呢？”小孩很执拗，“那时候我可以说喜欢你吗？”
“……”
铠突然就笑了。
“现在的小孩子啊……”青年挠挠头，“在想什么呢。”
我在想什么呢？
至尊宝皱着眉头看着铠走向卫生间洗漱，眨眨眼，觉得有些喘不过气。
我在想什么呢？
我想，喜欢你啊。
至尊宝分数不错，百里玄策嗷嗷叫着打电话给他，说我能进z大找我哥了，在电话里笑了足足三分钟。至尊宝也笑，说真好啊我们还能一个学校。
“你打算去z大？”百里玄策问。
“嗯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什么为什么？”
“你的分数，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吧。”百里玄策说，“是有什么喜欢的人在那里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是喜欢，铠哥吗？”
即使是对自己孩子有信心，当真正听到这种消息的时候，母亲自然也是很高兴的。她做了满满一桌子菜，来恭喜自家孩子的努力。
至尊宝慢条斯理地吃完，然后去洗碗。母亲把碗夺回来自己刷，至尊宝只好站在厨房陪她聊天，说小时候说高中说梦想，末了说到未来。
说到了铠。
在听到的那一瞬间母亲手中的碗落在地上，溅的粉碎。
“你说……”母亲的呼吸变得急促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喜欢铠。”他说，低着头，像做错了事企图取得家长原谅的孩子，“我喜欢他。”
“……”
长篇大论无果后是大声的近乎粗暴的争吵，吵到最后母亲气急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丢了过去：“滚！”
杯子砸在额头，至尊宝只觉得一痛，然后觉得视野模糊，额头汩汩流出的血经过眼睛，让他不得不闭了一只眼防止血流进眼睛里。
母亲似乎也吓了一跳，但是在看到儿子的表情后还是忍住了关心的话。
“……滚。”母亲闭眼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不是没有想过未来，但是怎样想也觉得不会有好结果，所以也早早的想好了反抗。
额头的血止住了，他拿着几件衣服带上证件和积蓄，背着书包就出了门。
母亲没有阻拦。
我想走。
至尊宝发短信给铠。我想走，离开这里。
铠说为什么？
至尊宝说，我妈不同意我喜欢你。
铠沉默了几十秒，然后说你想去哪里？
我不知道。
那你能去哪里？
至尊宝想了一会儿，没有再回复他，拨通了百里玄策的电话。
“我想走。”至尊宝说。
“去哪里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不过我妈不同意我喜欢铠。”至尊宝说，“我觉得我不能在家里烦我妈，但是我也不想不喜欢铠。”
百里玄策在电话那边笑出声，声音清脆的少年音还没有沾染俗世的烦恼。
“那就走。”
“我去哪里？”
“哪里都行。”百里玄策大笑，“至尊宝，你想要什么，你不想要什么，你想离开哪里，你又想去哪里，都是你自己的事，为什么要问我？”
“……”
“和别人没关系的，因为都是你自己的事。”
天色已经晚了，至尊宝去车站买了张票，在候车厅透过玻璃看到满天的繁星。
去s市他是认真思考过的，据说是很厉害的工业园区，随便找份工作应该也能支撑他的生活费和开学之后的大学学费，至于大学怎么办，那就看后来了。
然而生活并不是事事如意的。
就像他的喜欢。
s市的工业园区确实有很多工厂，也确实有很多在招人，然而却开始拒绝学生的进入。
“不要临时工。”
“我不是临时工。”
“那你开学了，不是还要走？”招聘的年轻女人涂着粉擦着口红，精致的眉毛一皱，“每年都是，来一大批学生打工，还手生，好不容易花两个月训练好了，结果还没做几天就要回去上学了，我们这边又缺人，我们能怎么办？还能扣人不成？”
“……”
“我给你说小弟弟，你要是真想赚点零花钱，去超市啊蛋糕店啊什么的玩玩就行了，这种大厂还是不要进了，你麻烦我们也麻烦。”
“……”
他带的钱不多，在人才市场转了一圈硬是没找到一份工，最后买了个面包坐在墙角的阴影里啃了，莫名就很迷茫。
诺大的城市居然找不到能够活下去的生存条件？
然而人总能活下去的，就看巧不巧了。比如说彩票中奖，再比如说随处散发小广告上面的中介所。
“交100包过。”男人说。
小小的房间里人满为患，看着还蛮靠谱的，于是犹豫着交了一百。
“年龄？”
“18.”
“学历？”
“高中毕业。”
“啊？”男人看了他一眼，随后刷刷的在纸上写，“不行不行，你这一看就是高中来打暑假工的，别人肯定不要，我给你写成初中吧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男人写好简历表，然后把纸上几个厂的招聘信息给他看，让他挑一个。
“这几个，基本都是底薪1650，也就是一周五天每天八小时一个月1650，然后主要看日常加班，厂里不会只让你工作八小时的，还有双休日加班，夜班会有补贴，一般每个月都能拿到3000左右，运气好的话，加班多一点能拿到四五千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……”
“不懂是吗？”男人笑笑，“没事，你这么大的孩子来的多了，我就直接说了，我这边可以提供的有化妆品包装的活儿，或者去电子厂，不然还有几个快递装运站也缺人，主要看你想去哪里？”
“……”
“不然电子厂？地方干净活儿也轻松。”男人指了指纸上的一行字，“不过这家没有员工宿舍，你得自己租房子，但是每个月有住房补贴，可以吗？”
“……嗯，行。”
招待完他之后男人让他等着，又开始问其他人。房间很小，他坐在一边，闻到乱七八糟的气味，觉得想吐。
直到招待的差不多了，男人找了几辆面包车，把去哪个厂的人分好，叫他们上去，然后开到了一个工厂门前。
然后就是走流程，中介所拿了钱就会办事，招聘，面试，写合同。面试至尊宝的依旧是一个女人，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，问了几个问题，他按照男人说的答了，女人摆摆手让他过了，说明天带体检报告过来上班。
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，花了钱就顺利的过分。
等他出门进了，面包车的时候，带他来的男人又笑了。
“你这样，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太乖了，一看就是学生。”男人忍笑摇摇头，“你们这些学生，和那些不是学生的，即使年龄一样，也看的出来。”
“可是，她说可以来上班？”至尊宝想反驳一下。
“因为你长得好看吧。”
“……”
男人没有说下半句话。
像是被人丢掉的小孩，我不能带你回家，但是也不能放手不管。
问清了体检中心在哪里后，至尊宝去做了体检，然后是身份证复印件和二寸照片，最后是找房子。s市的房子很多，也很贵。他最后找到一个半地下室的杂物库住了，几平方米的小地方一个月400，阴暗潮湿，但是总归是有地方住了。
房东收钱的时候操着一口带着方言味道的普通话告诉他运气真好，前租客刚刚因为被催婚跑回家了，什么都不要了，他可以接着用，不用买新的了。
“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，被催婚，哎，能怎么办呢，现在只要是不好好上学，没20呢就得结婚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我跟你说，我才刚把租房广告贴上就被你看到了。”女人数了数押金，“你刚来就有好几个人给我打电话要租呢，我明天去把广告撕了去。”
“嗯，谢谢阿姨。”
女人走了之后他把自己摔进床上，两夜一天没合眼，他觉得身体要废了。书包就在手边，他找到明天要用的体检表还有照片复印件什么的，又搜了一下明天去工厂的路线，最后数数钱包里的最后几张粉红色的纸币，确定什么都做完了之后，闭上眼睡着了。
窗外开始噼里啪啦的落雨，这座南方的城市终于开始了它闷热又潮湿的雨季。
——tbc——
打工这一段是真实的打工场景，唯一不真实的是至尊宝太顺利了，真的打工的话怎么可能一天就找到工作，做梦呢……因为不是必要场景，就简化了很多，不是因为我懒，真的。
不肝了不肝了，废话一不小心就写多了，明天写完~晚安~
